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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被流放到宁古塔是种怎样的体验?

知友@自渡人

在许多清宫剧中,常会听到清代皇帝雷霆大怒时的几句经典台词:「将某某发往宁古塔,永世不得入关!」「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来源:电视剧《甄嬛传》


01宁古塔在哪?


宁古塔其实并不是一座塔,而是满族的龙兴之地。披甲人则是指满洲镇守边疆的八旗军。


流放贬谪是将人发配到穷山苦水的荒远地界,由来已久。在安土重迁的古代,流放贬谪无论是在物质还是精神层面,都给流放贬谪的人带来巨大的打击。


在去往流放贬谪地的漫漫长路中,山高水远,死于途中或死于当地的也不在少数。明初大儒宋濂便死于贬谪四川茂州的途中。


在历朝历代,清朝是被流放贬谪者人数最多的朝代。在清朝众多遣戍地中,宁古塔无论是流放人数还是持续时间都十分引人瞩目。


当时被流放到宁古塔地区的流人,相当大的一部分是因文字狱或涉及科场案和各地反清斗争等引发的各种大案而被发遣此地。清代独创了发遣制度,作为流刑的一种,发遣者不但要被流放到偏远地区,而且会沦落为奴隶,也就是与披甲人为奴。


宁古塔是一个城名,为关外最著名的流放地。宁古塔在今天的黑龙江省东部的海林和宁安。清初,宁古塔尚属边远地区,这里尚未开化,气候严寒,寸草不生,五谷不长,人烟稀少,号称荒徼,很适合罪犯改造。


宁古塔虽以塔命名,实际并无塔。相传,清皇族的远祖六兄弟曾居住于此。满语 「六」为「宁古」, 「个」为「塔」,故称「宁古塔」。宁古塔也是宁古塔将军的辖区,为吉林将军的前身。


02

为什么要发配到「宁古塔」?


清朝期间,发遣到宁古塔的名臣良吏、才子佳人不计其数,流放到宁古塔的流人从顺治年开始到乾隆朝,大规模的流放有数十次之多。


把罪犯流放到宁古塔,有双重目的:


一是采取「出礼入刑」的原则,把流放作为降死一等的刑罚,惩治罪人。


流放已经注定了他们的背井离乡与生死离别,到达并不是苦难的结束,而是更大苦难的开始。让他们背井离乡受尽磨难,到关外去自怅自悔,接受严寒风沙的惩罚;


二是为清朝龙兴之地「添砖加瓦」,「守卫边疆」。


清王朝为什么不把罪犯流放到西南,西北改造,而首选宁古塔呢? 


当时其他地域还没有完全安定下来。所以清初入关的顺治一朝,主要的流放地就是到东北。宁古塔是满族的发源地,是清皇族的龙兴之地。


03

发配到「宁古塔」会遭遇什么?


流人到流放地后必须服一定的劳役,根据所犯罪行的不同。劳役大致分成两种:为奴和当差。


为奴实际上是清代入关前奴仆制度的延续,被流放为奴的人多是犯了严重的罪行,他们到达流放地后都被朝廷赏赐给了当地的官员和驻防的兵丁。


为了使这些为奴人犯倍尝艰苦长受折磨,清朝的法律规定奴主有权处死为奴的犯人,「务令家主严行管束,断不许勒索赎身及任听在外居住」。


当差是对流人惩罚的另—种形式。身份不同所当的差也不一样。有官员背景的犯人到达戍地后,由于其特殊的身份,大多会受到一些照顾。


清初,发往黑龙江、吉林当差的官犯大多在驿站、官府、官庄等地从事一些杂役,而平民则从事一些艰苦的差使。到康熙初年,随着黑龙江边境抗俄局势的日益严峻,逐渐将流人遣戍至抗俄前线的宁古塔部分都投入到军事差役之投入到军事差役之中。


04

被发配到「宁古塔」的都是什么人?


作为皇族起源地,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宁古塔的,这里有个「标准」的问题。顺治时期就对喜欢提出异见的人有明确规定:「挟仇诬告者流放宁古塔。」


乾隆初年公布的《大清律例》规定:「强盗免死减者,行劫数家止首一家者,伙盗供出首盗即时拿获者,偷盗坟墓二次者……具佥发宁古塔等处。」


按照这个标准,流放宁古塔的这些人其实都是些命悬一线「走钢丝的人」,这根钢丝就是生命。走稳了,虽然受尽屈辱,但至少这条命还在;走不好,一把骨头只能留在白山黑水之间。


这绝非危言耸听,因为发往宁古塔的罪犯,一般以十年为期,然后考察他的表现,若能悔过自新,又愿回原籍者,准予回籍。


但如果被判处无期徒刑,将永远不得入关,除非皇上特批。更何况据《研堂见闻杂记》写道,当时的宁古塔,几乎不是人间的世界,流放者去了,往往半道上被虎狼恶兽吃掉,甚至被饿昏了的当地人分而食之,能活下来的不多。


关于可怕的押解之路,清代刑律规定,「限日行五十里,若三千里限二月;二千五百里限五十日。」若在途中无故稽留,将受到惩罚。


流人每天必需的口粮,由当地供给,标准定为每人每天 8 两,15 岁以下减半。而这些口粮,对于颠沛流离,跋山涉水的流人来说是远不够的。


即使这样少的食物,往往也不能够足额发放。更何况,当时流犯经常受到的押解的兵丁和沿途的官员肆意虐待,打骂,甚至勒索。不少犯人在途中就被不堪折磨,受辱而死。然而挨过漫漫押解路,到达宁古塔绝非痛苦的结束,而是更大痛苦的开始。


由此,宁古塔恶魔般的面孔展露无疑,只要到了这个地方,你就得老老实实的待上至少十年,而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在安土重迁的乡土中国,客死异乡是十分忌讳的。被流放宁古塔的流人,职责是「与披甲人为奴」,给戍守边境的八旗子弟当牛做马,世世代代皆为奴。


对士人来说寒冷也是一巨大考验。宁古塔常年冰封。《研堂见闻杂录》称「宁古塔,在辽东极北,去京七、八千里。其地重冰积雪,非复世界,中国人亦无至其地者。」


吴兆蹇在给其母的信中说:「宁古寒苦天下所无,自春初到四月中旬,大风如雷鸣电激咫尺皆迷,五月至七月阴雨接连,八月中旬即下大雪,九月初河水尽冻。雪才到地即成坚冰,一望千里皆茫茫白雪。」


方拱乾曾说:「人说黄泉路,若到了宁古塔,便有十个黄泉也不怕了!」


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流人的遣戍呢?


其中的原因错综复杂。有反清斗争的失败者,清朝的反清复明运动一直都很蓬勃,白莲教等赫赫有名,而一旦这些农民起义失败,「贼首」被砍,从众者及其家属会被遣戍。


这些斗争在被清政府镇压后,反清领袖们及其亲属,或被杀害,或被流放。如因「通海案」受到牵连的杨越、祁班孙;顺治十四年(1657)被遣戍宁古塔的南明隆武朝平国公郑芝龙,由于郑成功坚持抗清而获罪。


有的因文字狱受到牵连,如康熙年间轰动朝野的戴明世《南山集》案、方孝标《滇黔纪闻》案等,往往株连九族,甚至邻居也跟着遭殃。《南山集》案事发之时,方孝标已死,但仍被掘墓,挫骨扬灰


还有的因科场案而受牵连,有的人确实有因通关节、营私舞弊,但也有因被诬陷而无辜流放的。如著名诗人吴兆骞、方拱乾等人就是典型。在清朝众多的科场案中,顺治丁酉科场案(南闱科场案)、北围科场案最为使人震惊。仅丁酉科场案所牵连人数就有百人之多。


有的因参与清朝统治集团内部的派系斗争,像平定三藩、康熙后期储位之争、雍正年间年羹尧、隆科多案等,在这些斗争中失势而成为政治的牺牲品遭到遣戍。


还有大批人因贪污受贿,渎职,作战不力、贻误战机,投敌等行为被流放。


如顺治十二年(1655)因上疏称颂多尔衮之功,请求为其昭雪而被流放至宁古塔的吏科副给事官彭长庚、一等子爵许尔安;因南北党之争而受牵连的张缙彦;「三藩之乱」中被构陷的文人学者陈梦雷等。这些流人,大多都是派系斗争的牺牲品。


从顺治年间开始,宁古塔成了清廷流放人员的接收地,他们当中有抗清名将郑成功之父郑芝龙、文人金圣叹家属、诗人吴兆骞等等。


顺治十四年(1657)秋,  方拱乾五子方章钺参加江南闱科举考试中得举人。然十一月,  有人奏参江南主考官方猷弊窦多端,以联宗的缘故,取中少詹事方拱乾之子方章钺为举人。


「宗有素, 乃乘机滋弊,  冒滥贤书,请皇上立赐提究严讯」。当时正值顺天乡试舞弊被揭发不久,顺治皇帝雷霆大怒,遂令刑部对方章钺严行详审。


顺治帝亲自命题复试这些江南举人,且每名举子左右都有有清兵持刀监考,戒备森严,如同刑场。吴兆骞也参加了此次江南乡试,顺利中举,却被此案牵连,复试前,吴兆骞异常悲愤地说:「焉有吴兆骞而以一举人行贿的?」复试时,他不肯蒙受此辱而交了白卷。


复试的结果是此十四人皆被革去举人,入狱。顺治十六年三月初三,因「南闱科场案」遭到流放的方拱乾、吴兆骞等八名举子及家属数百人自京师启程,开始了宁古塔流放之路,而此时的方拱乾已是六十四岁的老人。


《研堂见闻杂记》中说:宁古塔「在辽东极北,其地重冰积雪,地距京师三千里;长行数日,不见一人;无庐舍,掘地为屋;地远严寒,至其地者九死一生」。


宁古塔实在是个荒凉之地,中原、江南文人(或举家甚至举族)流放之凄惨,老者逝于中途、妻儿委身为奴、仕者沦为苦力的场景、哀嚎乃至绝望。


康熙时诗人丁介有一首《出塞诗》,摹写流放东北之「盛况」:「南国佳人多塞北,中原名士半辽阳。」当时惨况可见一斑。


清代文学家顾贞观为求纳兰性德搭救好友吴兆骞创作了组词作品,埋藏着巨大的苦恼、恐惧和忧愁:


「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家贫子幼。记不起,从前杯酒。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冰与雪,周旋久。


泪痕莫滴牛衣透,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够?比似红颜多命薄,更不如今还有。只绝塞,苦寒难受。廿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角终相救。置此札,君怀袖。」


05

流人如何开发「宁古塔」?


然而再艰苦,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来自中原以及江南的流人们来到这里后,在改变了这里「旧迹残碑少,荒城蔓草多」的状况。流放至此的文人多来自人文渊薮之地,繁荣富贵之乡。他们的到来给宁古塔这片文化荒漠带来了勃勃的生机。


吴兆骞「惟馆谷为业,负笈者数人,诸同患难子弟,为陈昭令,叶长民、孙毓宗、毓章、许丙午、沐中贞、田景园,及吕氏昆季」。后宁古塔将军巴海非常欣赏吴兆骞的才情,聘其教授「其二子读书,并礼之甚厚」。


杨越「于其乡人教以诵书」,把自己从浙江带来的《四书》、《五经》、《史记》、《汉书》、《昭明文选》等书拿来传阅。在这片白山黑水的土地上响起了琅琅读书声。


张缙彦在宁古塔组织了著名的「七子之会」诗社。极富才情的七子分别为「秣陵姚琢之、苕中钱虞仲、方叔、丹季兄弟、吾邑钱德维及吴兆骞」,他们「分题角韵,月凡三集,穷愁中亦饶有佳况」。


诗社成立于康熙四年夏,由张缙彦召集发起。七子之会的活动,据记载是每月集会三次,然后分派题目,限定诗韵,吟诗作赋多「宴游雅集」。


《席上赋得吴郡》《早秋陪诸公游密将山》等许多诗作,都是在活动中产生的。这群文化流人创作了大量文学、史地著作,如《绝域纪略》、《何陋居集》、《甦庵集》、《秋笳集》、《宁古塔山水记》、《宁古塔纪略》,所记的多与流人有关,也是论述塞外的山水、风俗和物产之作。


流人张缙彦在《宁古塔山水记》中的一段描述:「耨于原,稼可登,猎于山,鲜可食,钓于渊,鳞可举。」流人们将内地的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带到了这里,土地得到大规模的开发,耕地面积也迅速增长粮食产量也随之增长,粮食品种也由原来的四、五种增加至十余种。


明末最后一位兵部尚书张缙彦流放宁古塔后,将中原蔬菜、花卉种子及农耕方法带到这里,有诗云:「域外群尊五谷神,春秋祭享寄来真。魂游宁古霜天月,习稼还思教稼人。」


宁古塔地处塞外,乃荒凉凄苦之北大荒,几乎没有商业活动,流人杨越建议宁古塔将军建立皮毛人参互市贸易场所。 到康熙末年已初具规模,城内居民不过「四千三百家」,其中「贾者三十六,其在东关者三十有二。土著者十,市布帛杂货,流寓者二十二,市饮食在西者四。」


吴兆骞的儿子吴晨臣二十多年后在《宁古塔纪略》描述到,「货物客商络绎不绝,居然有华夏风景」。


流人们留下的这枚塞外文化种子,千春犹待发华兹。

最后送上顾贞观《金缕曲》第二首,供诸君细细品味: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宿昔齐名非忝窃,只看杜陵消瘦,曾不减,夜郎僝僽,薄命长辞知已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千万恨,为君剖。


兄生辛未吾丁丑,共此时,冰霜摧折,早衰蒲柳。诗赋从今须少作,留取心魄相守。但愿得,河清人寿!归日急翻行戍稿,把空名料理传身后。言不尽,观顿首。」


注:文章部分内容参考自余秋雨《文化苦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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